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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第 2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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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第 28 章

◎……◎

他目光淩厲, 叫人不敢在面前耍半點小心機,撒半點慌。

他隱隱有些後怕。

而她以為是自己買柔春丹的事,被哪個隔墻有耳的聽了去, 傳到他耳朵裏, 才會這麽生氣。

她一手捂住心口,不敢直視他的眼神,神色有些難堪。

他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, 焦灼道,“是不是哪裏不舒服?”

她搖搖頭, 小臉漲得通紅, 死活不肯開口。

“鄭清棠給你的那些糕點, 你都吃了?”他雖然面上平靜,但心底早就急得不行,恨不能將自己的防備之心卸一半給她。

這個女人,就是那麽容易相信別人,實在蠢笨的可憐。

聽到糕點, 她緊繃的心這才松緩下來, 腦海裏仔細過了一遍,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當。

就是從未見他這般緊張過。

“別人給你什麽,你就吃?你這嘴饞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?就不怕有人給你下毒?鄒衡陽,你這不是蠢,簡直就是沒腦子。”

聽著他一連串的責備, 她才如夢初醒般,連連搖頭,“我沒吃, 一口都沒有。”

“真沒有?”他急切的語氣終於平緩了下來, 意識到方才可能沒有控制好自己, 怕她胡思亂想,神情又裝作無事一般。

“螢燈不小心打翻了,所以我沒吃。”她目色誠懇,一字一句,很是肯定。

“你身子不好,這些膩味的東西本就不該多吃,虧得螢燈做了件好事。”他心頭的石塊猛地落地,嘴裏卻吐不出該有的關懷。

“嗯,”她低低應了一聲,有些委屈,“我喜歡吃甜的。”

“也不許,”他道,“總之,鄭清棠送來的吃食,都不許。”

“姐姐不會害我的。”她終於明白對方突然朝自己撒氣的原因,語氣十分篤定,也覺得他的擔心有些太過多餘。對人性善惡的分辨,她是遲緩了些,但如果鄭氏真的要對自己下手,還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。

她就像個不聽勸的孩童,把趙懷英氣得有些頭疼,實在拿她沒辦法,只能憋著一肚子的火,怒氣騰騰地看著她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答,有些洩氣,服了勸。

“你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,我這是在為你好吧?”他見她應了,卻仍舊不肯饒人,“你那麽貪嘴,到時候天天纏著鄭清棠,還成體統麽?”

“那殿下是怕姐姐累壞了,心疼?還是說,怕走得勤了,我會帶壞姐姐?”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忍不住就說了,有些別扭,嘴裏酸酸的,很不好受。

他越發生氣了,眼底殷紅一片,“鄒衡陽,你為什麽總要曲解我的意思,你總喜歡和我對著幹,看我難受,你就舒服?”

“我要的是無條件的順從,”她一副裝傻充楞的模樣,把他心頭的征服欲徹底挑了起來,“你是故意的。”

她身子往旁躲了躲,雪白的臉被燭光一迫,骨子裏的冷傲通通隱透出來。

她穿了件月白色衣裙,裙裾上繡著點點紅梅,衣領微窄,露出纖細光滑的脖頸,宛若高山上常年不化的積雪。

趙懷英覺得她今日有些不一樣,可又說不上來。大概是因為語氣太重了些,心裏委屈,這才如此生氣。

他想去牽她的手,卻被她默默躲開。

幾次嘗試都被拒絕,他好容易明亮起來的心,驟然間又暗了下來,“你怎麽不問問,陸照枝的事怎麽樣了?”

她仍舊垂眸看著被褥上的龍鳳刺繡,不為所動。

“他去了肅王府,你猜我皇兄會不會綁他去父皇面前邀功啊?”他知道,她最在意什麽,陸照枝是她為數不多的軟肋,屢試不爽。

“他應該知道,我和皇兄素來不對付,”趙懷英故作遺憾道,“他都不信我,叫我怎麽幫他?”

原本低垂的眼眸終於緩緩地擡了起來,欲言又止地看著他。

鄭氏說的話,在她這裏得到了證實。且,趙懷英對自己沒有半分隱瞞。她有些慶幸,但同時也擔心起來。

這兩個人表面上看著和氣,實在水火不容。按照趙懷英的脾氣,是斷然容忍不了陸照枝兩邊討好,攪渾水的。

“興許,他只是想多嘗試一些,你也知道,對他來說,非生即死。他不是不相信你。”

果然,她點頭擡頭都是因為陸照枝,能讓她坐臥不寧,念念不忘的還是陸照枝,她的心裏早就被陸照枝給占滿了。

“你這般了如指掌,看來,那個替陸照枝出謀劃策,意圖挑起兄弟之爭的人,就是你了?”他冷冷發問,自己還是小看了她。

“我沒有,我真的不知道他會去找肅王殿下,”她努力想解釋,可從對方裏看出了冷漠和猜忌,“他做什麽從來都是一意孤行。你若不說,我根本不會知道。”

“趙懷英,你相信我,我沒有,也不會那樣做,”她見對方始終不回話,也有些急眼,“讓你們兄弟反目成仇,我又能得到什麽?”

“你這樣不乖,我還怎麽疼你?”趙懷英心中恨意難平,“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人,你為他做那麽多,值得的嗎?既然他相信皇兄,那要不要我把你也送過去,助他一臂之力?”

他的話,像一根刺,狠狠地紮進衡陽心裏。她淚水在眼眶裏打轉,哆嗦道,“在你的眼裏,我真就那麽卑賤不堪,是你可隨意丟棄,拱手送人的物件?”

原來三年前的自己,在他心裏,落下的竟然是這種印象。一個隨隨便便,就能把自己身體交出去的女子。三年前,她用這樣的法子對付趙懷英,自然也會用同樣的方式去對待別的男子。

她以為,他會同情自己遭遇,心疼自己的不幸。可傷口終究是傷口,即便不痛了,疤痕卻一直在,刺眼。總能時不時地警醒,自己曾有過那段不堪的往事。

“鄒衡陽,你不看輕自己,自然就不敢有人看輕你,”趙懷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,上前抱住她,語氣如木塊般僵直,“你的心是肉長得嗎?總要把我想得那麽壞?”

“如果我真的不疼惜你,陸照枝的事,我根本就不會插手,”他臉不紅心不跳道,“那封信,我已經交給大理寺嚴奉之,但最終結果如何,誰也不知道。”

“衡陽,無論陸照枝他交給我的證據,是真是假,我都願意一試,因為我不想辜負你,更不想看到你傷心,哪怕有朝一日,我粉身碎骨……”

她伸手擋在他唇上,“無論如何,我都會陪著你的。”

“如果是假的,”她問,“會怎麽樣?”

“欺君之罪,人頭落地。”他雲淡風輕地從嘴裏吐出幾個字,神情坦然。

她天真到,以為只要有證據,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為陸照枝洗清冤屈。卻從未想過這裏頭的風雲詭譎,稍有不慎,就會讓許多無辜的人,白白葬送了性命。

世間萬物,瞬息萬變。她更沒想到,陸照枝的舉動,很可能會把趙懷英推入萬劫不覆地境地。而造成這一切的,都是因為自己可笑的貪念。

“趙懷英,你去大理寺,找嚴奉之把那封信要回來,”她不知道還有什麽樣的補救措施,來結束這荒唐的鬧劇,“我們不查了,他既然去找了肅王殿下,就一定會有法子的。我不要讓你去冒這個險,我只想你好好的。”

他心中暢快,被她逗笑,“你以為大理寺是你想去就去,想走就走的,一旦把證據呈送上去,就會進入審查環節。”

“嚴奉之不是你的人嗎?你跟他通融一下,一定可以的。”他的話,讓她意識到了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,她仿佛能看到,將來某一日,趙懷英被推上斷頭臺的場景。

“他的確是我的心腹,可他更是父皇的臣子,當秉公辦事,”趙懷英看著她急得團團轉的神情,嘴角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意,“唯一的好處,就是他日行刑的時候,或許痛苦會少些,僅此而已。”

他就是想看到她為自己自責,懊惱,這些她都曾給過陸照枝,現在他要一點點地討回來。

那些本該屬於自己的,他要一一拿回來。

“怎麽辦?”她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,順著臉頰不停地滑落,偏偏看他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,她內心更是熱鍋澆油,“是我不好……”

“你是在心疼我嗎?”他伸手撫淚,得意之色溢於言表。

她脆生生地點頭,又怔了怔,點得越發用力。

“那你喜歡我嗎?”他又問。

她楞了楞,毅然決然地點了點頭,“趙懷英,我喜歡你。”

他柔和地笑笑,沒有回應。

她突然奮起身,用雙手勾住他的脖子,迅疾吻上他的雙唇。她貪婪地攫取屬於他的氣息,用力地探索每角落。瞬間的悸動,熾熱纏綿。

她腦中空白一片,只能本能地將他抱得更緊,緊些,再緊些。

疾風驟雨的般地回應,讓她渾身酥軟發麻,乖巧順從地閉上了眼。

柔春丹的藥效果然名不虛傳,她覺得身子就像被人撕裂開來,疼痛中,又帶著從未有過的快感,一點點將她侵蝕。

趙懷英也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,他聞到了味道,那是柔春丹特有的,獨一無二。冊封王妃,有大臣為了討他歡心,送的就是柔春丹。只因味道奇特,他便記住了。

他神情覆雜地看著眼前人,緩緩停下,最終默默地躺在她身側,一手拉過被褥,輕輕蓋上。

她睜眼,看著身旁人毫無興致,目色空靈地望著庭院外頭,還以為是柔春丹出了什麽茬子。

她伸手想去碰他臉頰,卻被他一把抓住,“鄒衡陽,你對自己做了什麽?”

他不傻,和他同床共枕的迄今為止只有一個,如此大的異樣,又怎麽會看不出來?

方才她沒忍住喊了聲疼,還以為是自己動作太過粗魯了。

她不敢回答,想抽回自己的手,他卻愈發用力,直到捏出紅紅的印子,也不肯放手。

“為什麽不說?”他臉色差到了極點,盡力壓制著火氣,“你告訴我。”

“我什麽都沒做。”她道,眼神閃躲,聲音低微。

“你真把我趙懷英當傻子了,是不是?”他怒不可遏的吼叫,像滾滾沈雷,傳得很遠,“是誰讓你這麽做的?”

柔春丹這種藥,她這樣的身份,怕連聽都沒有聽過吧?

她仍舊咬牙不說,任由他氣勢洶洶地把自己推回到榻上,她都默默承受著。

等氣消了就好了。

“不說是不是?”他沒有太好的耐心,一只手抵過她那如白蓮花瓣的下巴,“那我只能拿螢燈是問了。”

“別,”她拼命抓住他的手,淚眼婆娑,“是柔春丹。”

本以為是自己多慮,直到她開口承認,他的手緩緩松開,看著那只潔白如嫩藕的手腕慢慢從枕頭上滑下,他心中的愛意頃刻間蕩然無存。

“從來沒有,”她漲紅了臉,慌亂道,“你是第一個。”

“為你吃藥,是個第一個。”

她險些沒哭出聲來,她從他的眼裏看出了冰涼和冷漠,可明明前一刻,他是愛還是炙熱的。

“你知不知道這藥?”

“我知道,”她不安地搶過話茬,“這是頭一回,也是最後一回。以後不會了。”

他其實想問,既然知道這藥性很烈,又為何要作賤自己?

“趙懷英,我們繼續吧?”她昂起頭,把似乎想找回剛剛那片刻的溫存。

至少不要那麽快拆穿。

最後,在他的毫無回應中,漸漸平息。

他顯然十分介意,甚至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挪開,神情冰冷地看著她,“為什麽?”

他不明白,她好端端的為什麽要用這種藥?到底是什麽刺激到了她,讓她誤以為,他也是把女子貞潔看得很重的薄情男子?

“因為我想彌補你,”她抱頭痛哭,“趙懷英,我已經沒有什麽能給你了。我真的很怕,怕有朝一日,你會對我徹底失去興趣,我怕哪天,你突然就不理我了,也不和我說話。那樣子的話,我會很難過的。”

“所以你覺得女子的貞潔,可以用來困住男子一生的愛意?”他被氣得心裏發苦,“我以為你讀過書,和那些深養在閨中,只知道女紅的女子是不同的。”

是他表現出來的愛意不夠麽?才會叫她胡思亂想?

“不能,”她果斷回答,“但沒有哪個丈夫會願意自己的妻子是不潔之身,同樣是男子,你又怎麽會不被耳濡目染?”

“所以,你覺得,我和那些人沒有分別?”他又好氣又好笑,更多是從未有過的痛心。

他欲蓋彌彰的愛意,終有一天,會被她一點點侵占,篆刻進骨子裏,入木三分。

“我從未那麽想過,我只是害怕……”她從未想過,弄巧成拙,事情會變成這樣,她真的只是想彌補他。

“女子的貞潔從來不在裙下,我對你的愛意,不會因為你從前嫁過人,喜歡過別人,而有半分削減,”他淡聲道,“你不用刻意去做什麽,來討我的歡心。”

他還是喜歡,她那個孤傲冷清的性子,對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命令,她應該像雪中寒梅,清醒且獨立。

她只要做自己,他就很喜歡。

當她不惜自折身份,卑微求取的時候,他真的一點興致都沒有了,剩下的只有厭惡。

“我知道了……”她低低抽泣,把眼淚抹了一遍又一遍,委屈巴巴地看著他胸前刺著瑞鶴的衣襟。

就像很多年以前,碰到打雷下雨天,她總會習慣性地把整個身子窩進他懷裏。

他沒有多說什麽,轉身去將旁邊的蠟燭摘了下來,挪到她眼前,冷聲吩咐,“躺好……”

她乖乖躺了下去,看著他緩緩把蠟燭往那處挪。她羞得捂住了眼睛,默默用裙子蓋住,緊張地心噗噗跳。

“別動。”他有些生氣,推開那雙死命護著的手,另一邊將她兩腿彎膝,最後把燭臺放了回去。

柔春丹的藥力太強,吃下肚的半顆,他已經沒有辦法制止。衡陽看著他把被褥蓋回到自己身上,方才松了口氣。

可令她沒想到的,是他有意這般,聲東擊西,叫她放松警惕。

她身子傳來一陣緊痛,很快,半顆荔枝大的藥丸被取了出來,噗地一聲,扔進了一旁的火爐裏。

“……”

她真想快些找個地洞鉆下去。出師不利就算了,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。

趙懷英倒覺得這再是尋常不過了,偏偏她的臉紅得就像煮熟的地瓜,五孔七竅都冒著騰騰的熱氣。

他挪開那只遮眼的手,上下打量一眼,“以後還敢?”

她搖搖頭。

“這沒什麽,從前我被冷箭射傷,也是這樣掏出斷箭的。”

她臉色一白,隨即越發紅到極致。

“是不是鄭清棠和你說了什麽?”寧靜的夜裏,夜風穿過山野,拍打著窗欞,呼呼作響。

他突然開口了,仍舊死死盯著她。

他能想到,若不是有人從中作梗,說了什麽,她也不至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。知道她弱點,又用最高明的手段去擊潰她,可謂手段高明,不動聲色。

從前他以為,留著鄭清棠的王妃之位並沒有什麽,可現在看來,只要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,斬草除根還是很有必要。

他在等一個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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